朱向前：我的枕边书就是“毛泽东”

主持：宋庄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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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新著《歌未竟，东方白——毛泽东诗词精赏25首》（东方出版社）与您此前的几本“毛学”著作有什么主要区别？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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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我只说一点，就是“精赏25首”。其实原定书名是“精选25首”，中央文献审查后建议改了一字。25首当然还是个选嘛，要说新意恐怕也在这里。大家知道，《毛主席诗词》37首是毛主席老人家生前（1963年）亲自选编的，此后，中央文献1996年主编的《毛泽东诗词集》是67首，是当时权威认定的一个全本。再往后就编家蜂起，而且是越收越多了，从八九十首到一百多首，甚至有一个版本收到了150多首。总而言之，就是求多求全。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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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做了一个精选本呢？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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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一是多并不意味着全，除中央文献本67首之外，很多诗词的真伪还有待认证。二更主要的一点是多而全并非必要，对于一般人而言，学习欣赏毛主席诗词，我个人认为有25首代表作就足以管中窥豹了，就像全唐诗5万多首，但人们一般来说看《唐诗三百首》就OK。我也就是想通过这样一个精选本，让更多的人走进毛泽东诗词，走近毛泽东。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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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毛泽东诗词的？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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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最早接触毛泽东诗词是1964年，我十岁，得到一本周振甫先生注释的《毛主席诗词》，当时虽然不懂，但还是天天翻看，不知不觉中就把37首诗词都背下来了。但真正开始研究毛泽东诗词却是40年后了，也可以说是机缘巧合，歪打正着吧。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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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吗？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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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主要要感谢国防大学。2005年元旦过后，当时国防大学刚开办所谓将军班，俗称“龙班”“虎班”，要加强艺术鉴赏与修养，便邀请军艺派名家去授课。军艺在文学、美术、音乐、舞蹈诸领域都堪称高手如林，但院领导经过慎重考虑，觉得应该从文学开始，于是就把首讲任务交给了我。这可是一个新的挑战。给未来的将军们讲什么好呢？ 我整整琢磨了一周，决定讲毛泽东诗词。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讲毛诗就是讲党史、军史和国史，和将军们真是无缝对接！ 我记得很清楚，首讲是2005年1月18日在国防大学第三学术报告厅开讲。可结束时掌声并不热烈，与我平时讲课有较大落差。我当时颇为沮丧，觉得开讲毛诗有点太冒失了，太草率了……不料，三个月之后，国防大学正式来函，点名邀请我再去讲毛泽东诗词，不仅把地点改在最高规格的第一学术厅，而且国防大学政委亲率在家常委都来听课。登时，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了——看来首讲并没有讲砸。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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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年前，《解放军报》曾以《朱向前：解读毛泽东诗词第一人》为题，发文介绍了您的毛诗研究，此后又有媒体称您是“集研究、演讲、书写毛泽东诗词于一身之第一人”。对您有何影响？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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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这个太不敢当了。我想这不过是为了吸睛，文章找的一些噱头或亮点吧。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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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影响是正向的。我把它当成一种鼓励和鞭策，督促我把毛泽东诗词研究不断引向深入。15年来，我先后在国防大学、北京大学、国家机关工委、中央电视台及各地论坛演讲逾300场，已出版了《诗词合一——毛泽东诗词的另一种解读》《诗史合一——另解文化巨人毛泽东》《恰同学少年》（毛泽东诗词青少版）等专著4本，而且都印数不低。这主要归功于毛泽东和毛泽东诗词的魅力。我对毛泽东文化历史意识的发掘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仰之弥高，钻之弥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毛泽东是用诗写史，也是以史写诗，正事写史，余事写诗，诗史合一，是为史诗。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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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认为自己的解读有何特点？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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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这些年，我更多的是把侧重点落在“另一种解读”上。所谓“另一种”，就不是循规蹈矩地或者专业地以诗论诗，而是从20世纪风云际会的中国革命历史中抽丝剥茧，以诗带人，以人带史，以史带论，从中探寻毛泽东是如何以磅礴豪迈的诗词展示出伟人的雄浑气魄，同时又是怎样以一个文化巨人的家国情怀和浪漫主义，书写波澜壮阔的革命战争场景和建设事业蓝图，以此探寻毛泽东即使人处逆境也一往无前的强大内心世界，试图将其艺术创作与时代环境、历史背景结合，探及更深层次的毛泽东独有的性格、智慧、魄力和魅力。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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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枕边书有哪些？ 毛泽东诗词是您的枕边书之一吗？ 能否具体谈谈？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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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如果要说我的枕边书，特别是近15年以来，可以三字以蔽之：毛泽东。就是说不是一本书，而几乎全是关于这一个人的书。由于2005年我一不留神一脚踏进了毛诗领域，就开始恶补这方面的各种数据，先是毛诗，逐渐扩展至整个毛学领域。这一下就搞大发了，从历史、政治、军事、哲学、文学、诗词、书法等等，关于毛泽东的各种研究著作真是汗牛充栋，多数成了我的必修课、枕边书。大致有这么几类：一是中央文献研究室主编的《毛泽东文集》（8卷）、《毛泽东传》（上下）、《毛泽东年谱》（9卷）等毛泽东著作和官方信史；二是西方学者研究毛泽东的专著如罗斯·特里尔的《毛泽东传》、本杰明·史华慈的《中国的共产主义与毛泽东的崛起》、斯图尔特·施拉姆的《毛泽东的思想》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的“国外毛泽东研究译丛”系列；三是众多与毛泽东有过密接的当事人的回忆录；四是毛诗研究专著，这一类最多，林林总总数以百计，我只能是择其要者，如公木的《毛泽东诗词鉴赏》、陈晋的《独领风骚：毛泽东心路历程》等等；五是分门别类从不同角度切入的毛泽东研究，甚为庞杂，泥沙俱下但也不乏卓见，比较著名如金一南的《苦难辉煌》；再比如沈志华的《毛泽东、斯大林与朝鲜战争》，就以大量资料的解密为依据，推出了新人耳目的结论。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难以尽述。有—段时间我读得比较集中投入，只要涉相关话题，我立马就可以接过来说出个子丑寅卯，甚至同一件事能一口气说出三个版本，然后加以甄别，再给出我的分析。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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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副会长，能概括谈谈您对毛泽东的新的认识吗？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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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这个有点难度，只能说是钻之弥深，仰之弥高吧。我想借王蒙先生的一段感慨来回答你。我们今天不是谈枕边书吗？ 我们不妨回想一下中南海菊香书屋毛泽东书房那张超大床上半床的枕边书吧，今天我们还可以抛开毛泽东的所有身份，只说他是个爱读书的读书人，王蒙先生大为感佩地为毛泽东加了一个新的独特的称谓：读书家！起因是他读了陈晋主编的《毛泽东读书笔记精讲》（4卷）之后，大为震动，激情难抑，为《光明日报》写下了整版长文《书海掣鲸毛泽东》，上来就说：毛泽东爱读书，读了很多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读了陈晋主编的《毛泽东读书笔记精讲》，还是有振聋发聩、醍醐灌顶之感。一个忙于各种事务的党的最高领导人，读书多到如此地步，没有想到。四卷《毛泽东读书笔记精讲》的头一张插图就是毛泽东读英文版《共产党宣言》笔记，为之一震。《精讲》附录列出毛泽东一生阅读和推荐阅读的三十一书目，就占用了94页篇幅（而这当然不是他一生阅读的全部），琳琅满目、浩瀚汪洋，令人愕然肃然。再看看毛泽东早年所发出的“读奇书、交奇友、创奇事，做奇男子”的心愿，他是说到做到了。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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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读了古今中外多少书——读了四书五经，读了二十四史，读了楚辞汉赋李白杜甫；还读了西方启蒙新学、马列经典、哲学、历史、自然科学；而且也读了少为人知、稀奇古怪的各种闲书杂籍。他眼到口到手到心到，写下那么多读书笔记，抒发那么多有趣的评论。他从实践出发，以书为机场跑道，起飞升高，激起浪潮，真是亘古少有的奇观。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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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您有机会见到一位作家，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见到谁？ 您希望从这位作家那里知道什么？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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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前：那就是毛泽东。不是作为领袖、政治家，就是作为一个读书人——读书家，一个诗人、文章家、书法家。我仰视他，但我觉得不会怵他，而且有话可说，当然主要是请教啰。要请教的问题太多了，首先我要请教的是毛氏书法。它的源头、师承、发展阶段、追求与风格、基本艺术特点等等。大气磅礴、大开大合、风流倜傥、天马行空、独具一格之类的话谁都会说，但要从学理上说清楚说明白、说系统说全面就不那么容易了。我目前有一本书卡壳了，卡就卡在对毛氏书法的解读上。如果可能，我真想当面请教他老人家……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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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您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您会选哪三本？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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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向前：一是《史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是中国叙事文学至高的起点，塑造人物，刻画细节，描写场面，文字极简有力如刀劈斧削，而又极为生动传神，百读不厌，可谓登峰造极。如《完璧归赵》紧要处：相如“乃前曰，‘璧有暇，请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发上冲冠……”27个字，语言、动作、画面、气氛……怎么得了哇！ 二是《红楼梦》，正如毛主席所说，中华民族对世界的贡献，除了四大发明，还有一部《红楼梦》。这是毛主席在上个世纪50年代做出的至高无上的评价，《红楼梦》当得起。就语言的细腻、幽深、缠绵、凄美、诗意，也是登峰造极，与《史记》一头一尾，遥相对接，形成反差，相映生辉。也是常读常新。三是毛泽东诗词。概括一下它的主题吧，那就是毛泽东在1935年底《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一文中指出的：“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这是中华民族在最黑暗的时候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也就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先声。无论是“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不到长城非好汉”，还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都是20世纪中华民族心声的诗化表达，而且呈现出了中国气派、民族风格和老百姓喜闻乐见三大要素的完美统一。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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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张剑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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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中华读书报 》2021年12月22日第3 版bUp品论天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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