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文化,也算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上的重要遗产了。多如牛毛的官员,多少总能找出几个典型。或者半夜读总理训示,有意无意让巡夜的校长听见从而获得提拔;或者忙于背稿,无暇参加女儿的成人礼;只要抓住一个典型,大张旗鼓,紧锣密鼓,铺天盖地,宣传之,于是仿佛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了。当然,翻车的情形也偶尔会有,例如这回郑州的刘书记,她就委屈到要广而告之,因为在她心中,她是一个好官。我毫不怀疑她是一个好官,这种人从小生活在大院里,读的是干部子弟学校,出了学校就进体制,或者干脆留在学校任教也行当官也行,总之一生都在体制内,能坏到哪里去?她最大的错,不过是不懂得老百姓在想什么罢了。
说起好官,我想起《审死官》,这是星爷在1992年的一部佳作,当年就获得了年度票房第一。这部影片的精彩之处很多,星爷与梅姐的合作可以说是天造地设。跟其它无厘头作品不同,星爷这部片子有点恶毒。《审死官》顾名思义,从头到尾都是讽刺官场官官相护的社会现实。但让人细思极恐的是,片中的官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贪官坏官,相反,他们一开始还算是好官。
秦沛饰演的八府巡按就不用说了,长得一身正气,他扇子上的题字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是不是正气凛然?(扇子上的落款有人注意过吗?与《国产007》的桥段如出一辙)八府巡按一行遇杨壮士悬崖救杨秀珍的二哥,但袖子断了坠入悬崖而亡,他拿出自己的扇子给杨壮士,告诉他如遇官府追究拿出此扇可保他平安,感觉确实是百姓交口称赞的好官。然而面对同僚被宋世杰揭发出他们的全部勾当后,他居然包庇下属,难怪星爷骂他们官官相护。
山西知县谄媚上官,草菅人命,确实是官官相护。但他的上司,梁家仁饰演山西布政司田大人却不能说是一个大坏蛋,刚刚开始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害死他人的时候,他是坚决主张大义灭亲的。但他是个大孝子,最后迫于母亲的压力出手相救,好官变成了坏官。
吴孟达饰演的广州知县何汝大,从头到尾放屁不止,令所有人深恶痛绝,然而他开始却是一位清官,虽然有点糊涂但很正。但是因为自己的老婆收受贿赂,自己被拉下水。自此开始从清官变成了贪官,开始颠倒黑白。
何汝大的前任,广州知县胡知县在影片出场时他留着长白的胡子,一身富贵打扮却目光呆滞步履蹒跚唯唯诺诺,恶霸说要多少银子他就判多少银子,很难说有多坏,只不过是老糊涂而已。看看宋世杰封笔前的那场官司吧,张彪的儿子被财主家的儿子打死了,他想要告官讨个公道,却被财主家恶人先告状,输掉了这场官司。胡知县最终的判词则是:“张彪纵子张小四行凶,姑念初犯,不予追究。叫你的儿子,以后就不要再犯了。”星爷说:“是啊,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抹去眼中的一滴泪走出公堂。
官们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好官,这才是最细思极恐的。在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中,把俄国官僚的肖像描绘得惟妙惟肖,而这些官僚在他们自己和周围的人看来,也是好官,是正直的人。
先看枢密官沃尔夫。沃尔夫是一个好官,他为人十分正派。他把这个品德看得高于一切,并根据这个标准看待一切人。他不能不重视这下种品德,因为全凭它他才如偿,获得高官厚禄,也就是说通过结婚而获得一笔财产,使他每年有一万八千卢布收入,又靠自己的勤奋而当上了枢密官。他认为自己不仅为人十分正派,而且像骑士一般廉洁奉公。他所谓廉洁奉公,就是不在暗中接受贿赂。至于他向公家报销各种出差费、车旅费、房租,并且像奴隶般忠实执行政府指令,他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当年他在波兰王国某省任省长,残酷迫害当地几百名无辜百姓,使他们因眷恋同胞和世代相传的宗教而破产、流放和坐牢。他这样做,非但不以为耻,为是出于高尚、胆略和爱国而建立的功勋。他霸占热爱他的妻子的财产和他姨妹的财产,同样不以为耻。相反,他还认为这是为一家人生活而作的合理安排。
操纵彼得堡全体囚犯命运的是一个德国男爵出身的老将军。他一生战功卓著,得过许多勋章,但平时只在钮扣里挂一个白十字章。他在高加索服务时,获得了这枚他特别引以为荣的十字章。当时他统率剪短头发、身穿军服的俄罗斯农民,手持步枪和刺刀,屠杀了一千多名保卫自由、家园和亲人的人。如今他已是个龙钟的老人,但获得了这个重要职位,再加一座好房子、一笔可观的年俸和尊贵的地位。他认真执行上司的各种命令,对派给他的任务特别卖力。他非常重视上司的命令,认为天下万事都可以改变,唯独上司的命令不能改变。他的职责就在于把男女政治犯关在特种监狱和单身牢房里,关得这些人在十年之内一半瘐死,一部分发疯,一部分死于痨病,一部分自杀,其中有人绝食而死,有人用玻璃割破血管,脸上吊,有人自焚。老将军知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但所有这些事都没有触动他的良心。这一切都是执行以皇帝名义发布的命令的结果。这些命令都非执行不可,因此考虑这类命令的后果是完全无益的。
察尔斯基伯爵是位退休大臣。他从青年时代起就坚决相信,鸟儿天生要吃昆虫,要披羽毛和绒毛,要在空中飞翔,同样,他生下来就该吃名厨烹调的山珍海味,该穿轻暖舒适的华贵衣服,该坐最快最稳的马车,因此这一切都得为他准备好。此外,察尔斯基伯爵认为,他从国库支取的现款越多,他获得的勋章越多,他同皇亲国戚的交往和谈话越频繁,他就越满意。同这种基本比,察尔斯基伯爵认为其它一切都微不足道,毫无价值。本着这种信念,察尔斯基伯爵在彼得堡生活了四十年,活动了四十年,而在四十年届满时当上了大臣。察尔斯基伯爵谋得这种高位的主要条件在于,第一,他有本事看懂公文和法规,有本事起草虽不漂亮但可以看懂的公文,而且没有什么错别字。第二,他生得仪表堂堂,在必要时可以装得十分自负,甚至使人感到高不可攀,在另一种场合,却又可以卑躬屈节,达到肉麻和下贱的地步;第三,不论在个人道德还是公务处理上,他没有一成不变的原则,只要有需要,他可以同意一切,也可以反对一切。
这些都是好官。
十月革命后,官不叫官了,叫做干部,但实质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涂了一层苏维埃油彩而已”,这是列宁在逝世之前说的。列宁的遗嘱没有被宣读。斯大林继位后的说法是:干部决定一切。1963年5月9日,主席在〈转发浙江省七个关于干部参加劳动的好材料的批语〉中要求干部参加生产劳动,以防止干部“当官做老爷、脱离群众”,使干部“同群众打成一片”。1965年1月,农机部长陈正人社教蹲点报告中指出:“特别值得重视的是,一部分老干部在革命胜利有了政权以后,很容易脱离群众的监督,掌管了一个单位就往往利用自己的当权地位违反党的政策,以至发展到为所欲为。”主席批示:“官僚主义者阶级与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是两个尖锐对立的阶级。”
好啦说回到影片,最后四人为了不被绳之以法全部如哈巴狗跪地求饶。星爷指着他们大笑:官呐,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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