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不久,香港也被日军占领。此时,正在香港领导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的廖承志,便与张文彬等人,共同研究和详细制定了分批救出沦陷香港的民主人士、文化界人士的计划。这项计划得以实施,一大批著名民主人士和文化界人士、通过党领导的游击队等帮助,撤退到内地。虽然情势紧急,却安排周密,执行顺利,许多人士在晚年的回忆录里,都谈到了这次由廖承志安排的成功计划。
救助撤退工作完成后,廖承志才经东江游击区进入内地,到粤北参加中共南方工作委员会领导工作。这时,国民党顽固派加紧对中国共产党进行破坏。1942年5月底,由于叛徒出卖,廖承志在乐昌坪石镇,遭到国民党抓捕。经过几番周折,廖承志被带到江西,关进了恶名昭彰的泰和马家洲集中营。
抓捕廖承志的行动,是国民党中统驻赣机构实施的。他们从叛徒处了解到,廖承志是当时中共南方工作委员会成员,便希望从他口里获得更多线索。
但是,对于廖承志,特务组织该如何处置,还有些两难。因为他虽是共产党人,但却是国民党著名人物廖仲恺、何香凝之子,家庭成员与国民党有着颇深渊源。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特务们还不敢过于放肆。就在抓捕廖承志时,他们打的名号,还是“蒋委员长请你”。
关进马家洲集中营后,廖承志被单独羁押。一开始,特务们对从他口里获得情报,还抱有幻想。于是便软硬兼施,多次审讯。但是,特务们的手段都失效了。刚一进去,特务们采取的是“突击审讯”,威胁加利诱,甚至以死相威胁,可廖承志不吃这一套。除去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外,其他一概拒不回答。
硬的不行,又来软的。特务们语言“和蔼”了,伙食和居住条件也有改善。特务诱惑说:“只要写一封信给蒋委员长,承认错误,什么位置都可以给你。”廖承志回答:“写信绝对办不到。我是光明正大的共产党员,决不想做你们国民党的官。我等着的是你们的刀子什么时候砍在我的脖子上。”
将廖承志单独一人关押,也使他有了许多时间。他便不顾环境险恶,向特务们要来纸笔,自己画画和吟起诗来。
廖承志并没有专门学过画画。但他的母亲何香凝常常作画,廖承志耳濡目染,也喜欢作画。廖承志天分颇高,著名画家郁风后来评论他的画时说:“可以看出,在生活中对一切事物的浓厚兴趣使他观察入微,以致能够在他的天才的头脑中,将活动着的人物动态组成凝固的画面。在这一点上,甚至有些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也未必有这种默写能力。”
在狱中,廖承志的画作,以激励自我斗志为多。他画过古代武士像,画过古代抗敌英雄文天祥战斗时的情景;这些,一眼可见其主旨。此外,留存下来的画稿里,还有一些中国古代高士的形象:或卧对瀑布;或独行竹雪之间;或莲塘观荷……总之,含有浓厚的保持节操的意味。
这些画上,多题有诗作或诗句,使主题更加显豁。譬如,在文天祥战斗情景的画面上,题词是:
“男儿自古谁无死,留得芳名照汗青。”抱定的决心一目了然。
在一幅观荷图上,题有一诗:
枝叶满甘露, 惟独内心苦;
甘露洒向人, 苦心向谁诉。
内心世界通过莲子的形象,很好地传达了出来。
另一幅有竹雪形象的画上,题着这样的诗句:
长青劲节身,霜雪任侵凌;
借问林间叟,如我有几人。
透过形象表达出自己的心迹。
在这个时期的画中,有一幅的主题较特别一些。画面上是一位女子形象,倚窗而立,左手反背,口中衔着一只绢帕;右手牵着绢帕另一角。眉目朝外,似在思乡或念人。这幅画,从环境摆设看,颇似古典人家情景,但女子的妆束,又有些与日本女子近似。这大约与廖承志长期在日本生活有些关系。
这幅画上的题诗,也颇长:
月上柳梢人已散,楼空院静自阑珊;
寂寂虫鸣声声慢,逝水长流望难返。
风敲帘栊秋将老,落华飘渺暗伤残;
默默铜壶徒待晓,烛余红泪映衣单。
愁丝满鬓容颜改,再无纱翠照腰蛮;
独自凭栏空凝盼,月白天空两茫茫。
安得蝉翼冲霄汉,飞伴游子早日还。
诗里表达的内蕴较为繁复。其中有思念、怀远,又有对时光流逝的感怀……最末两句,传达出此时心情,对脱离目前困境,能“早日还”有一种强烈企盼。
当然,集中营容不得廖承志这样自在地画画作诗。策划抓捕廖承志的国民党中统驻赣专员冯琦,就亲自去询问廖承志:
“你现在想怎么样?”
廖反问:“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冯琦无话可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廖承志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有什么可谈的,你们用刀子也罢,手枪也罢,白天黑夜,我都等着!”
特务还想出一招:用叛徒来劝降。他们让叛徒郭潜到廖承志的囚室,去作现身说法。廖承志正眼都不看他一眼。郭潜刚刚开口,廖承志便张口大骂:“叛徒,你不配跟我谈。滚!滚!”
特务弄得个大没趣,但是又没有太多办法。只是一阵子半夜开锁踢门,把廖承志抓出去,凶神恶煞一番;这样绕个圈子,又带回去。有时候,又拉廖承志出去喝酒。但廖承志抱定一个信念,不为所动。特务们实在弄不出什么名堂来,便只好就将他这样关着。
关的时间久了,廖承志不仅作诗画画,还唱歌。特务不让他看书报,他就大唱《国际歌》。他一唱,关在另一间囚室的张文彬也跟着唱。他唱起“延水谣”、“黄河颂”时,因为人们很熟悉,许多人都跟着唱了起来。这样一来,廖承志兴奋起来。因为他知道,除了他与张文彬之外,还有许多坚守信念的同志在这里。
这些举动把特务们搞得没有办法,只好给廖承志找一些没有什么政治色彩的外国军事著作。廖承志后来回忆时,还记得起当时读了克塞维茨著名的《战争论》、法国福熙的《论战争》、德国鲁登道夫的《机械化战争》、《坦嫩贝格会战回忆录》等。
此外,看守所里也有一些同情廖承志的人。一个叫姚宝珊的看守,他就主动替廖承志与张文彬传递过信件。1942年秋末时,姚宝珊告诉廖承志,说他将要离开这里,要到延安去,说廖承志若有东西他可以代转。
廖承志当时并不完全信任姚宝珊。但他觉得这是个机会,万一消息可以传出去,党组织和家人对他的情况就有了了解。他便给周恩来写了一封短信,又给母亲和夫人经普椿写了一信,还附上几幅自己在狱中的画和诗作,交姚宝珊带出。
给周恩来的信很短:
胡公:
我于五月卅日被捕,现在泰和附近的所谓青年训练所中。其中一切,纸上难述。希望你相信,小廖到死没有辱没光荣的传统!
其余,倘有机会,可面陈,无此机会,也就算了。就此和你们握手。中国共产党万岁!
“胡公”,是当时周恩来的代号。从内容看,廖承志当时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并且对自己狱中的表现也做了表达。
给母亲何香凝及夫人经普椿的信,写的内容多一些,也家常一些:
妈、椿:
我现在江西泰和附近马家洲名叫青年训练营中。生活仍没有问题,只是他们逼迫我投降,是可忍孰不可忍?倘必要时惟有宁死不辱而已,希告各友放心。……
在信里,廖承志还对自己的身后作了安排。如为刚出生的孩子起名“继英”,“取继续英勇事业的意思”。并告诫经普椿,以后凡是没有自己亲笔信,一切人冒名都不能信任。他恐怕特务冒名而施展其他花招。
这封信的后面,他附了此时写的几首诗,以表达心迹。
《拜别慈母》:
半生教养非徒劳,未辜双亲自足豪。
碧痕地夕留播众,不负今晨血溅刀。
《南柯子·辞世》
半生浑大梦,梦后尽东风。
风消雨散尽成空,
空剩如虹壮气、 曜苍穹。
默默心情,遥寄白云中,
留得枯骨待残冬。
待到冬过春还,遍地皆红。
《诀普椿》:
往事付流水, 今夕永诀卿;
卿出革命门, 慎毋自相轻。
白发人犹在, 莫殉儿女情;
应为女中杰, 莫图空节名。
廖家多烈士, 经门多隽英;
两代鬼魂魄, 长久护双清。
这几首诗词,内容是非常清楚的。廖承志是做了最坏打算的。他在给母亲及夫人的诗里,用的是“别”、“诀”这样的字眼,以身殉义的精神一片昭然。
但是,在送出给同志们的绘画里,却显示了廖承志幽默和精神的另一面。据当时在重庆工作的童小鹏介绍,他见到了廖承志给周恩来的纸条和两小幅漫画。其中一幅是画他在吃饭,桌上摆着从饭里面拣出的一堆沙子和一只蟑螂,反映了当时被押囚犯的伙食;另一幅画是他坐在一个马桶上大便的情景(说明连厕所也不让他上),几只大蚊子叮在他的屁股上,表现了环境的恶劣。在这样的情景中,还能用这样的漫画来表达生活,可见廖承志的心态是十分健康的。
看到廖承志的信和漫画,在重庆的周恩来、董必武等,都对国民党反共罪行表现出极大的愤慨。不久,周恩来便向国民党提出严重抗议,要求释放廖承志、叶挺和一切政治犯。
廖承志的这批信件、诗画等物,最后果然为姚宝珊带到了。据廖承志夫人经普椿回忆:有一天晚上,一个陌生人来敲我家的门。我问他找谁。他说有事相告。此人从雨伞柄中抽出一封信来。经普椿一看,正是廖承志的亲笔。
经谈话,经普椿了解到,此人姓姚,因廖承志经常对他教育,受到感染,他决计到延安去找共产党。后来经经普椿代为联系,此人真就去了延安。这些情况,廖承志是在出狱后才知道的。姚宝珊带出的这批材料,后来都得以保存,不能不说是弥足珍贵了。
在这次牢狱之中,廖承志曾大哭过一次。那是与他同时被捕的张文彬病重之时。当他听到张文彬病重的消息,要求过去探访,特务们不同意。廖承志便开始绝食。一两天后,特务们无法可想,只好让他到张文彬房内。此时的张文彬已经骨瘦如柴,甚至连话也不能说了。见到这样的情景,廖承志强压悲痛,大声对张文彬说:“你安心先去吧,我随后也会跟你去的……最后胜利是我们的。”
就在第二天,廖承志听说张文彬已于头天晚上逝世,遗体已被抬出,忍不住放声痛哭。生死离别,撼动人心。
1944年下半年的一天,几个特务突然要廖承志“收拾东西”。当时廖承志想,这一可能是要干掉他,再可能是转移地方。但他做好了第一种可能性的准备。上了汽车后,他发现上面全是国民党军官,挂的是军统符号,这才知道,他由中统羁押,转为军统看管了。
廖承志被押到赣州时,特务劝他给幼时伙伴、留苏同学蒋经国写一封信,就说想与他谈话。廖承志断然拒绝:
“给他没有什么信可写的,更没有什么可谈的。你要我同蒋经国一样,绝对办不到。”
过了几天,廖承志由军统特务李崇诗押上飞机,转到重庆。最初将他押到歌乐山的渣滓洞。刚开始时,廖承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便如同过去一样,唱起了《国际歌》,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同志。不料,这里毫无反应。他才知道,这是特务的中心窝点。
第二天,军统特务将廖承志转移到一座新的、独立的洋楼。后来他听说,这就是著名的“白公馆”。刚住下,原来在香港就见过面的军统头子王新衡,就来到廖的房间,对廖威胁了一番。廖承志熟门熟道:“刀来枪来,悉由尊便。”王让廖好好想一想,廖承志一口回答:“没有什么好想的。”
1945年的元旦和春节,廖承志就是在这里度过的。三四月份,特务们突然带来个裁缝给廖承志量身。过了几天,便送来一套新做的中山装。廖承志后来才知到,这是为见总裁准备的。原来,蒋介石想找他“谈话”。但事情却拖了下去。
在这段时间,廖承志仍在画画写字。据一位画家回忆,这一段时间,廖承志还想办法,偷偷带信给他在重庆的画家朋友黄苗子和郁风,让他们给弄点颜料和纸笔送给他。他在出狱后,到了黄苗子家,还得意地说起他在狱中画画作诗的情景。
这段时间,他还写过不少诗词。例如一首《狱中有感》:
大道迢遥万仞山,几生接替登犹难;
情知断骨任湮殁,且知微劳教易攀。
胡说识时为俊杰,我偏洗颈待刀环;
临刑莞尔能无憾,是即天公大奖颁。
诗里充溢的是一股豪气、正气,带有真正革命者的浪漫气息。以“是即天公大奖颁”来迎对死亡,这样的人,是不可征服的。
1944年,廖承志在狱中听说了家人的消息,情难自禁,作七言诗一首:
歌罢催儿入梦曲,凭栏追念啮怀恩;
听人母子相扶过,俯首衣襟有泪痕。
“无情未必真豪杰”,如鲁迅诗句所表达的,廖承志是有情的真正豪杰。
另一首《寄家妻》,也颇可反映廖承志的精神:
屏息拂晓雾,三军待信鼓;
夫人纤手动,万众齐欢呼。
万弦声震天,千桡同飞舞。
箭头耻愤深,一雪积年辱。
难道中华无勇士,莫嘲后来身骑驴。
当年责已完,误国之任恕不负。
千载长恨有谁知,绘此丹青一囚徒。
此诗不计形式完整,五言七言,杂陈相出,完全是胸襟的自然流露。一读之下,绝难忘怀。
1945年8月,蒋介石一连几封电报,“急切”邀请毛泽东到重庆谈判。但在毛泽东决定前往之后,他才手忙脚乱地做起“准备”来。这次“准备”内容,包括会见廖承志。
当年夏季末的一天,军统特务来通知,要廖承志“出去”一下。当时廖承志还以为要对他下手了。等进了汽车,见到一个胖子坐在里面。他自我介绍“毛人凤”,并说,“蒋委员长要见见你。”
汽车在重庆兜了一大阵圈子后,才来到一个坐落在山上的大洋房子里。进了门,在一间房里坐了大约十分钟,蒋介石走了进来。看着廖承志未起身,蒋介石先开了口:
“辛苦了,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廖承志反呛了一口。
蒋介石又问:“你现在想怎样?”
“我活着是中国共产党员,死是中国共产党鬼!”
听到这里,蒋介石有些恼怒了:“你不要忘记,你是廖仲恺、何香凝的后代,不要对不起他们。”
言外之意,大约是,你的父母可都是国民党的元老。廖承志坚定地说:“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们。”
蒋介石虽有些恼怒,但他仍以“父执”的身份,竭力做出亲切的样子:“我满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是……你有你的组织关系,就很不方便。”
廖承志听出他话的弦外之音:“这种想法最好收回去,两得其便。”
蒋介石停了一会儿,又似乎关切地说:“我如果放你回去,你又回到他们一边——这样我就于心不忍。”
听到这话,廖承志霍地站起,大声问道:“你又要打仗了?”这句话一下子叫蒋介石无言以对。廖承志起身就走。蒋介石站了起来,满口的家乡话也露了出来:“还有话,勿忙。”廖承志不听他这一套,大踏步走了出去。
毛人凤赶紧跟出来:“何必这样,再进去谈谈。”廖承志一边走,一边说:“没有什么好谈的。”毛人凤一再说:“你最好再考虑考虑。”廖承志回答:“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你要动手,现在就请!”毛人凤一脸尴尬:“哪里……哪里……”蒋介石与廖承志的会面,就这样不欢而散。
后来廖承志才知道,当时毛泽东要到重庆谈判。谈的内容就有释放政治犯一条。而中共提出的两名政治犯代表人物,就是廖承志和叶挺。此时,蒋介石来与廖承志会见,当然想借“父执”和领袖的身份,来劝降廖承志。倘成功,就自然给中共出了洋相。所以,蒋介石也在这时不仅会见了廖承志,还会见了叶挺,但也遭到一阵抢白。这是廖承志出狱后与叶挺见面时才知道的。
就在这段时间前后,廖承志在狱中,听到了自己被当选为中共“七大”候补委员的消息。原来,延安召开“七大”时,代表们得知廖承志在监狱里的表现,非常敬佩。纷纷投他的票。结果,廖承志以高票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这是廖承志当时没有想到的。
毛泽东在重庆谈判期间,发表了他的著名词作《沁园春·雪》,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不久,狱中的廖承志也知道了。读了这首词,他十分感慨。便步毛泽东词韵,也写了一首《沁园春·雨夜》:
风啸松林,午夜囚窗,冷雨斜飘。
听嘉陵江下,惊涛拍岸;
北天极目,洪浪滔滔。
岳撼幽燕,飚狂鲁齐,助我豪情万丈高。
千雀跃,庆山人无恙,倍昔妖娆。
横磨宝剑添娇,教跋扈,桓温为折腰。
梦千军斜出,直趋蜀道;
金陵吟唱,大显风骚。
快刀断麻,摧枯拉朽,壮丽金堂着后雕。
天近晓,任身埋黄土,笑仰明朝。
这首词署的时间地点是“一九四五年冬于重庆歌乐山”。
毛泽东在重庆谈判后,签定了“双十协定”。其中之一就是“释放政治犯”。为了廖承志,宋庆龄和何香凝也不断向蒋介石要人,给蒋介石很大压力。1946年初,国民党进攻解放区时,十一战区副长官马法五,四十军副军长、参谋长等,被我军俘虏。此后的谈判中,就提出以马法五等人交换廖承志和叶挺的条件。在这多重背景影响下,廖承志、叶挺两人,均在被关押数年后,释放出狱。
这个时间,廖承志记得很清楚。1946年元月22日下午,军统特务又突然叫廖承志收拾东西。他当时以为要转移地方,可同屋的特务小声对他说:“你要放了。”当时廖承志并不相信,但又有些疑惑。
将廖承志带到歌乐山后,他本以为特务会让他签什么字,填什么表之类,不料没有,只是一桌饭。
饭后,一群特务围着他上了一辆吉普车,一直开到一座大楼前。廖承志一看,上面挂着“政协”的牌子。特务将他送到邵力子的办公处后,便纷纷离去。廖承志还以为又是转移关押处。所以,邵力子出现时,他还以为又是劝降的说客。不料没有几分钟,他听到屋外有人咳嗽的声音,而那人,正是周恩来。
当时廖承志便热血沸腾起来。周恩来一进门,便与廖承志紧紧拥抱在一起。简单谈话后,周恩来将廖承志带回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廖承志这时才结束了长达四年的监狱生活,回到了自己的组织队伍中来了。
经过了短暂的休整,廖承志马上投入到紧张的革命工作中。不久,他来到延安,担任新华社社长职务。从此便少有闲暇,很长时间与诗书画断了联系。
从廖承志一生创作的绘画和诗词作品看,在监狱的四年间,是他创作最多最集中的时期。他在这个时期的作品,当时很多领导和同志们都见到过。都还记得。这一点,连廖承志自己也颇为满意。他曾告诉朋友,这个时期他画了一批很过瘾的漫画。这,大约是此次入狱不曾料想的意外收获吧?
廖承志在集中营时,曾写过一首《寄此地友人》。现在看来,正好可以反映他出狱后的心情和认识。这里录出,也可为此文留下一个可与主旨相互照应的恰当结尾:
当年风尘常作客, 惯取天下负义头;
残棋败局不足恋, 长舸迳泊扶余柳。
迩来烈骨沉塞外, 狐鼠溲渤皆王侯;
遥望太行空凭吊,安得如君重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