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元（下）

第6版()
专栏：

　　铜元（下）
韩书田
二
太阳刚落山，虎儿爹回来了。吃晚饭的时候，虎儿不断的瞅他爹，总觉着不如以前好，虽说爹的脸还是象以前那样和善。
虎儿想跟爹说说关于铜元的事，可是爹没有问起，老谈别的，虎儿也就没有主动的谈。
第二天，爹还是没有问起。晌午，虎儿去看铜元，它们还平安的在那儿躺着。
又过了一天，散了中午学，虎儿从学校刚走进家门，他爹就问他：
“虎子，你拿什么东西了没有？”
虎儿被猛然一问，不知回答什么，只反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他爹已经肯定他拿了似的说。
虎儿没有立刻回答。
“快拿出来，不是你拿，铜元还能长上翅膀飞了？”他爹生气了，声音挺高。
“铜元？”虎儿完全明白了，他接着说：“铜元是我拿啦！”
“我知道就是你拿啦，谁叫你拿？”
虎儿慢吞吞的说：“那是公家的铜元！”
一提到“公家”，虎儿爹象感到自己作错了似的，没有即刻大声嚷。也比较慢吞吞的说：“公家的你也不能拿呀！”
“我想送给公家。”
他爹不说话了……
停了一会儿，他爹说送还公家也可以。只是叫他先拿出来。
说完，虎儿跑去找铜元去了。
虎儿跑到藏铜元的那个坡根底，到了那里先找那个记号——树枝子。
呀！树枝子不见啦！
还好，虎儿认得那块石头，使劲把石头一翻，呀！啥也没有！
虎儿一连又翻了几块，还是不见铜元。
虎儿急得脸红了，要哭了！
他又翻了几块石头，还是啥也没有。
虎儿“扑嗵”坐到地下，流出了眼泪……
马大伯下地，碰到虎儿，见这孩子在哭，问他为什么？他没有说。马大伯给他擦了擦眼泪，劝着他：“谁欺负你啦，虎子？别哭啦，大伯打他。”
虎儿的铜元找不到了，只好往回走。
虎儿没有回家，他一直走到学校里，在教室里呆了一会，去找老师去了。
“老师，我犯了错误！”进了老师的屋子，他伤心的说。
虎儿平常是个好孩子，这次有什么错误呢？真把老师给楞住了。
“虎子，你有什么错误？”老师问。
虎儿又流出了眼泪。
“别哭，虎子，有什么，你跟老师说。”
“我—我把公—家—家的—铜元—元丢—丢了。”虎儿哭着说。
老师一时摸不着头绪，什么公家的铜元？怎么又丢了？
现在虎儿这么难受，也不好再问。于是，老师先劝他别哭。
虎儿停了哭以后，老师才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师说：“好孩子！别难受。这也不算你的什么错误。铜元丢了，咱们找一找，要是找不到再想办法。”
　　　　三
当天下午，刘老师有点别的事到村公所去走一趟。走到十字路口，看到黑板报跟前挤着一堆人，他也挤上去。
黑板报的第一条消息是：“胡三小拾金不昧，值得表扬。”下面写着：“放羊娃胡三小昨天下午拾到铜元六十二枚，缴到村公所。是咱村谁的，请来领取。”再下面就是表扬的几句话，并且要全村儿童向他学习。
胡三小昨天下午赶着他的羊，从藏铜元那个坡底往回走，不知哪只羊把那块石头蹬翻了，铜元露出来了。
三小子骂了一声白脖子（注三），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又弯下腰，准备再捡一块。哈哈！这么一大堆铜元！
三小子把铜元收拾起，数了数，一共六十二个。这铜元是谁的？他摸不清，管他是谁的呢，缴到村公所叫人家自己来领吧。
回到村里，把羊圈好，就把铜元缴到村公所了。
刘老师看过黑板报以后高兴地去找虎儿。一见虎儿就急忙说：“虎子，铜元找到啦！”
“在哪里？”
“走，跟我去拿。”
虎儿再没说什么，跟着老师跑出大门。一块到了村公所。
他们把情形告诉正在打算盘子的粮秣委员。粮秣委员问：“是你的铜元？”
“不是，是公家的。”虎儿回答说。
接着由刘老师把经过的情形讲了讲。
虎儿一想，然后说：“就把这铜元缴给粮秣委员吧，叫他转送给工厂。”
粮秣委员说“很好”，就把铜元收下了。告诉虎子说：一定送到工厂。而且对虎子大大的夸奖了一顿。说要在黑板报上好好表扬表扬！
刘老师有事要等村长来，所以留到村公所。
虎儿去找三小子去了……。
注一：“褡连子”——乡下农民常用它装东西的一种用线织成的袋子，口在当中，可以搭在肩膀上。
注二：“公家”——就是指国家的意思，老解放区都习惯叫公家。
注三：“白脖子”——是放羊娃给羊起的名字。
　　　　　　　一九四九，六，十一日于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