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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祖敏:植树能手的希望与艰辛

字号+作者:人民日报 来源:人民日报 2003-06-14 00:00 评论(创建话题)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陈祖敏:植树能手的希望与艰辛 第5版(视点新闻) 专栏:人物 他没有双手,却在一座荒山上抚育出380多亩杉树林,被评为“绿化祖国突击手”。这片森林给了他生活'...

陈祖敏:植树能手的希望与艰辛

第5版(视点新闻)
专栏:人物

他没有双手,却在一座荒山上抚育出380多亩杉树林,被评为“绿化祖国突击手”。这片森林给了他生活的希望,也让他承受着绵绵不尽的艰难与辛酸——
陈祖敏:植树能手的希望与艰辛
本报记者 孙海涛
  陈祖敏用胳肢窝夹着锄把上端,断臂夹着下端,锄头只能举到离地1米左右的高度,一下一下慢慢地挖坑。别人两三下,他要十多下才能挖个小坑。然后,他跪在地上,用断臂扶住树苗,回填细土、拍实、踩紧、浇水……
  在守林小屋旁,陈祖敏熟练地向记者一行演示着当年植树时的情景。然而,这位一天能种上百株的没有手的植树能手,抚育出的380多亩杉树林,一夜之间与他若即若离。
  奋斗
  失去双手和右眼的他,一度万念俱灰。他从种树中找到了生活的意义,把心血倾注在那380多亩荒山的绿化上
  我们在贵州省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坡贡镇凡化村找到了陈祖敏的家。
  50岁的陈祖敏看上去精干壮实。尽管上肢从小臂处截断,右眼失明,但他动作仍很麻利,生活能基本自理。
  26年前,陈祖敏高中毕业,那时他是村里仅有的两个高中生之一。为庆祝自己即将参加工作,他用玻璃瓶装满炸药到河里炸鱼,没料到瓶子在手上爆炸,他顿时人事不省,倒在血泊里……
  他痛不欲生,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月。母亲一直守护在身边,最终打消了他轻生的念头。
  1986年,他贷款6700元,卖掉了家里分在自己名下的房子,加上两个朋友入股,凑了4万多元钱,承包了附近石莲村两个村民组60多户人家的380亩荒山种植杉树。
  他雇来村民帮忙,自己也参与平地、挖坑、种树。想植树却没有手,他就用双臂代替。不久,腋下和断臂处磨破了皮,渗出血水,他缠上布条接着干。渐渐地,腋下和断臂处都生出了老茧。
  与命运抗争,他胜利了。4年里,他种下了近40万株树苗,覆盖了整座山。望着那充满无限生机的杉树林,他心中时有一种豪气,他感到生活的充实,更把那片树林当作自己的生命。
  1991年,他被团中央、林业部、全国绿化委员会共同授予“全国青年绿化祖国突击手”称号。
  一晃就是8年,满山杉树已是浓荫蔽日,最大的树已有30厘米粗。省林业厅来人看了这片森林,估计价值在60万元以上。他成了当地最富有的人。
  挫折
  突然有一天,他的承包合同被终止,没有谁来对这片树林进行估价、分配、兑现,而他则被赶下了山
  命运的转折,始于1994年那次抚育间伐。
  第一次间伐,他雇人砍了4000棵锄把粗的小树准备1元钱1棵出售。此举引起享有分成权利的发包土地的两个村民组的不满。他们说这事应事先和他们商量,卖的钱也应该按比例分配。陈祖敏则说分成指的是最后成材的大树,抚育间伐不应算作共同收益,双方各执一词闹到县林业局。接待他们的副局长十分生气,说间伐应事先报告林业局。这是违法砍伐,并当场作出处罚:没收间伐的小树,终止双方承包合同。
  陈祖敏不同意这样简单处理,认为即使自己有错也只该受罚,不能随便终止合同,但和村民组赌着一口气,还是听凭县林业局和司法局办理了终止合同手续。
  土地承包合同终止了,却没有谁来对这片树林进行估价、分配、兑现。收回土地的两村民组既不和陈祖敏谈兑现的问题,也不和他划分树木。找到镇里和林业局,都说这些事他们管不了。结果一切照旧,只是陈祖敏不能再住在别人的土地上,他被赶下了山。
  根据合同,陈祖敏与2个村民组的分成比例分别是5∶5和7∶3,陈祖敏占大头。可是既然分不清哪些树是别人的哪些树是自己的,他就不得不全管起来。
  “他们可以不管,我投了资却不能不管。”他无可奈何地说道。
  陈祖敏住在镇上,离他的山林有5公里。由于生活穷困,没钱雇人护林,只能每天自己上山巡查一遍。吃了早饭出来,晚上才能回家。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偷伐盗砍的村民。“你就是逮住了,又能怎么样?你能说清哪棵树是自己的?”
  陈祖敏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拖了8年,他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艰难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镇政府招待我们吃午饭,我们叫上他。他不吭一声,埋头猛吃,几个盘子的残汤都倒来拌饭吃
  陈祖敏家沦为村里最穷困的人家。
  下山后,陈祖敏一家5口挤在他大哥的两间黑暗潮湿的破板房里,屋里没一件像样的家具,两床被子破成了絮网。我们特地看了一下,米缸、油罐都是空的。“没办法,这几年手头越来越紧,好不容易弄点钱,每天都是现买现吃。”陈祖敏挺难为情地说。
  粮食紧,也喂不起猪。几年前,弟弟因故丧生,弟媳出走,两个孩子又都留给了陈祖敏抚养,他的生活更加窘迫。不得已,他开始隔段时间砍棵树,卖了勉强度日。我们曾在县林业局听说,他现在已经由“植树模范”变成了“砍树模范”。他苦笑一下:“我若是舍得砍,会是这般景况?”
  镇政府招待我们吃午饭,我们特地叫上陈祖敏一同去。桌上摆着炒猪肝、炒猪肚、炒腰花好几个菜,陈祖敏摸出个橡皮圈箍在手臂上,又摸出把勺子插进去,不吭一声,埋头猛吃,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末了,几个盘子的残汤都倒进了碗里。那馋油荤的模样令人心酸。
  也许因为残疾,使他反而生出高傲。他遇事从不求人,平时教育孩子最多的也是要自立自强。因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每一个刺激都会痛如蜂蜇,而每一点小小的慰藉都会暖如春阳。
  希望
  偷砍盗伐令他气愤,而求助无门更令他心酸。可是问他最想做的事,他说还是种树
  1月5日,陈祖敏的林场遭到最严重的盗伐。附近一伙村民趁着大雪天,一次就盗伐了几十棵直径30厘米以上的大树。山上到处可见留下的新树桩,从山上往下放木的山崖下,被冲出了一个大坑。当陈祖敏赶来时,一切都已干完,只留下遍地的脚印和丢弃的树梢。
  陈祖敏独自一人顺着脚印找到了几户可疑人家,之后在赶场天拿着树梢去对在市场上出售的木材,结果至少证实了一个偷树的人。1月8日,陈祖敏到县林业局反映,林业局说4天后来林场查看,结果没来。次日,陈祖敏又上林业局,局里让他找林业派出所,一位副所长说:“太忙,没时间。”陈祖敏出来就到县政府递上了报告。第二天,派出所的人来了,老大的不高兴:“你应该叫县长来嘛,怎么还是叫我们来处理?”
  来到嫌疑人家,当事人不在家。派出所留了张条,叫他去所里一趟。“可是直到现在也没个结果。”陈祖敏说。
  陈祖敏从家里去趟县城要花28元的车费。此后,他就靠打电话催问。催得多了,对方一听声音就挂断电话。
  我们来到陈祖敏曾经在山上生活的家。“家”的屋顶已经塌了,墙上长满了青草。屋里堆放着盗树者丢弃的树梢,碗口粗的树梢有上百根。
  站在山顶环顾四周,3个村庄都在山脚,掩映在绿荫之中,流水潺潺,一片美丽的风光。而这位没有手的护林人却是生活在几公里外的地方。
  陈祖敏也向镇里反映过盗树的问题,请镇长去两个盗树最厉害的村里打声招呼。可镇长说:“你把砍的树扛来,把人抓来,我肯定处理。”一些盗树者欺负他没手,有时见他追来也敢不紧不慢地离去。他说:“偷树的人想占便宜我都想得通,想不通的是镇里和林业局怎么就管不住。我该找谁呢?”说到这儿,这个硬汉子哭了……
  陈祖敏因为种树而获得过幸福,也因种树而备尝辛酸。可是当我问他以后想干什么时,他沉吟良久,说:“就我的情况和愿望来说,最适合也最想做的,还是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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