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访印度农家
第15版(国际副刊)专栏:现场采访
踏访印度农家
本报驻印度记者 张静宇
正午时分,天上见不到一丝云。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悬在半空,毫不吝啬地将炽热撒播到地上的每一个角落。阳光下,位于印度北方哈里亚纳邦恰杰尔区阿绍达村一带的气温已高达43摄氏度。村外刚收过小麦的大片农田里空空荡荡,半拃高的麦荐被晒得一片枯黄。
这里是德里大学学生阿苏·库马尔的家乡。他这次回家与以往不同,他现在的身份是向导兼翻译,任务是带中国记者体验印度的农村生活。穿过碎石铺就的小巷,阿苏在一个过道的阴凉处,找到了本村“一号行政长官”——村民委员会主席维诺德·辛格。此时,辛格村长正坐在棕床上,与几位村民轮流吸着一个阿拉伯风格的水烟袋闲坐纳凉。见来了稀客,他赶忙吩咐人到村里的杂货铺买来冰镇可乐。我们第一次与印度农民近距离接触,就对他们的淳朴好客留下深刻印象。
辛格村长50开外,一副纯朴农民模样。话不多,却对自己管理的这个足足有2万人口的大村子了如指掌。他告诉记者,这里虽然毗邻首都,但由于干旱少雨,农业生产状况在全国不过中等水平,农民生活远远赶不上更靠北部的农业样板旁遮普邦。全村除了2%—3%左右的青壮年常年外出打工外,村民的生活主要还是依靠农业上的收成,主要作物有小麦、油菜籽和甘蔗。以他家为例,父母、三兄弟加孩子三代14口人住在一起,有土地25英亩。全家去年的收入在12.5万卢比左右(合人民币2.2万元),在当地算中等偏上水平。
阿绍达村目前共有土地2.4万英亩。但4000户人家中,大约有30%属于印度社会中特有的贱民阶层,他们绝大多数不拥有土地,完全靠给别人打工度日。我们注意到,虽然印度政府早已声明废除种姓制度,但辛格村长显然并不避讳谈论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他说,失去土地的农民生活明显要低一大截,若再遇上坏年景,很多人就会跑到城里靠打零工甚至乞讨为生。“不过,”他话题一转,“他们不代表本村农民的实际生活水平。”
他说,为了维护农业生产稳定和保护农民利益,印度各地普遍给农民提供一些政策性优惠,标准由各邦根据不同情况自行制定。按照哈里亚纳邦的规定,政府对单纯从事农业生产的家庭只收取极少的房屋建设税,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农业税赋。90%以上的村民子女花很少的费用就可以在村里读完小学,他们当中大约有一半还可以继续念到中学毕业。不过,辛格村长指着坐在一旁的阿苏说,像他那样能够读到大学的寥寥无几,他代表这个村子的希望。
随着阿苏的指引,我们走进他家的院子。同印度许多普通农民家庭一样,他的家仍然保留着典型的三代同堂大家庭生活习惯。五六十平方米的院子四周分布着七八间砖房,简朴而略显陈旧。从屋里的陈设看,棕床是几个房间里最主要的家具,除此之外没有多少像样的家当。在南亚炎热的夏日里,一家人连电扇也舍不得使,生活远谈不上富裕。据观察,这一带的农民对水牛有很深的感情,阿苏家就在院子里专门为牛辟出一间房。黄牛在印度是神。水牛却不同,平日里可以为主人提供充足的牛奶,农忙时可以下地干活,牛粪还是日常烧火做饭的廉价燃料。所以,自从邦政府两年前投资打井修渠,解决了村民的生活和生产用水后,现在全村几乎家家都饲养着数目不等的水牛。
阿苏的父母早年读过书,在当地算是文化人。两个姐姐见有生人来访,落落大方地上前与我们搭话。她们说,平心而论,政府这些年来为老百姓做了一些事情。修通了村里通向外界的柏油路,从德里来的长途汽车现在可以一直开进村。前些年政府鼓励的“白色革命(即养牛产奶)”有了成效,现在,她们每天将自家产的牛奶送往邻近的加工厂就地加工,换回现金,贴补家用。此外,村里还有5个私人诊所和两个政府办的门诊部,村民看一般的小病不用出村。
两姐妹还告诉我们,随着生活改善和社会进步,农民的生育观念也在悄悄转变。过去村里一家有七八个孩子的现象比比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响应政府号召,实行计划生育。溺婴、早婚、性别歧视等过去常见的愚昧落后现象至少在这个村里已经很少见了。
生活的改善也带动了农民在观念意识上的变化。一些受过教育、有文化的年轻人开始注意改变祖祖辈辈传下的某些落后生活习惯,讲究卫生,渴望知识,追求新潮时尚。他们当中有些人不甘心在农村生活一辈子,希望凭借自己在学校获得的知识去大城市干一番事业,闯下一片属于个人的新天地。不过上了些岁数的村民大多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对现在的生活虽然谈不上满意,但相对更容易知足。一些人认为城里的钱也不那么好挣,他们宁愿呆在农村,过世代早已习惯了的简朴生活。一位操着满口印地语的老农请阿苏将他的话翻译给我们:“城市再好,不是我们呆的地方。”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