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追踪SARS病毒之源

第5版(视点新闻)
专栏：

　　SARS病毒的源头在哪里？来自生物学、医学界的专家通力协作，在猴、蛇、果子狸等野生动物体内检测到冠状病毒，其基因序列与SARS病毒基因序列一致——
十五天：追踪SARS病毒之源
本报记者 张毅
　　5月23日16时30分，北京首都机场，农业部畜牧兽医局副局长于康震走进候机厅。他随身携带着一份重要物品———绿猴肾细胞试液。
　　21时50分，广州白云机场。前来接机的广东动物防疫监督总所所长余业中一眼就看到了于局长，两位专家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急着要把细胞送到实验室。在那里，专家们已经在几种野生动物体内检测到了与SARS病毒基因序列一致的冠状病毒！他们将用猴细胞做进一步的实验！
　　4月30日，来自4个单位的专家齐聚广州，动物冠状病毒病疫源调查组开始紧张地工作
　　SARS病毒是一种新型冠状病毒的说法得到学界的公认时，很多专家推测，这场疫病与野生动物有关。病源究竟何在？必须做进一步的研究，相当一部分任务落到了兽医学专家的肩上。
　　广东最先发病，他们已经组织了病源调查。农业部则调集更大规模的力量，准备集中攻关。专家教授纷纷请缨。经过几番推荐，考虑到实验室生物安全条件和专家知识互补的需要，最后组成动物冠状病毒病疫源调查组，专家来自4个单位：中国农科院哈尔滨兽医研究所、解放军军需大学、华南农业大学和广东省动物防疫监督总所。
　　4月30日，农业部明传通知发出的当天，专家们便从哈尔滨、长春、北京齐聚广州。在华南农大兽医学院高标准的P3实验室里，取样的、灭活的、做核酸实验的，专家们各就各位。一组组数据，一列列公式，一张张图表，在专家之间紧张地传递。不同单位的专家，都有自己独特的实验方法，平时秘不示人的绝活，在这个实验室毫不吝啬地亮了出来。佛山科学技术学院的老师听说这里做实验人手吃紧，不计名利地做起了“插班生”。
　　华南农业大学兽医学院的辛朝安教授感慨地说，大协作，不讲价钱，几十年没见到这样的场面啦！大敌当前，科技工作者肩负着人民的嘱托、历史的责任、科学的使命，众志成城，表现出了高度的集体主义精神。
　　科学研究每前进一步都是非常艰难的，攻关组先后获得了几十种动物的3000多个样品。5月16日凌晨，突破出现了！
　　科学研究每前进一步都是非常艰难的。如果SARS病毒来自家畜、家禽，首先发病的应当是农民，他们和活畜、活禽接触最为密切。事实上，大规模发病的恰恰是城市人群。许多城市的消费取向“野”风渐盛。一些特种养殖市场也经常可以见到“野味”。野生动物嫌疑较大。而广东方面的一项调查进一步引起了专家的关注：他们对500多名从事野生动物（有的是人工驯养）经营的摊主进行血液化验，结果13％的人血液SARS病毒抗体呈阳性，比一般人高出许多。目标首先锁定野生动物。
　　攻关组在当地动物防疫监督部门以及林业部门的配合下，到野生动物保护站，到特种动物经营市场，到餐厅、饭店，采取一切措施，集中采集样品。“五一”假期，攻关组获得了59种动物的1700个样品。其后，样品又增加到3000多个。为了样品的“纯洁”性，几位专家特意赶到广东的一个孤岛上寻找猴子。
　　5月16日凌晨，突破出现了！在一系列试验中，同时从猴、蝙蝠、果子狸和蛇的样品中检测到的核酸片断序列与SARS病毒有很高的同源性！实验室所有的人屏住呼吸，重新取样，打乱顺序，重复实验，结论相同！再重复实验，仍然是同一个结论！专家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了，这就是说，他们在动物体内发现了SARS病毒的基因片断。
　　另一路人马也在做同样的实验，也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也是在5月16日。5月23日，香港与深圳的合作研究团队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到5月16日，一共在6只果子狸中分离到3株冠状病毒，全基因组序列分析结果显示，该病毒与人类SARS病毒同源性超过99％。
　　5月23日，两项结论指向同一目标的研究成果，分别在北京和深圳向社会发布，引起了世界的关注。人类对SARS病毒的认识又前进了一步！
　　目前，病毒的系统鉴定、动物的SARS病毒是如何引起人类发病的……进一步的研究正在展开
　　然而，最大的疑团仍然没有破解。取得阶段性成果后，攻关组的专家一鼓作气，开始了又一场破解SARS病毒之谜的攻坚战。
　　记者拨通农业部畜牧兽医局局长贾幼陵的电话，希望采访一线攻关的科研人员。贾幼陵局长说，他们现在非常辛苦，近一个月来，每天要工作十五六个小时。
　　解放军军需大学研究员涂长春说：“我们这里可能没有你要的素材，比如，家里老人生病了，我们也不能回家啦；在这里生病了还坚持工作啦。各单位都把一线人员家庭照顾得很好，各级领导也很关心科研人员的健康。”
　　学者的率直撩拨起记者的兴趣。我还是了解到他们的生活情况。攻关组成员是在非典时期赶赴疫情地区的。与平常的出差相比，他们的家人和他们自己的心理感受都大不一样。这是一场静悄悄的战争。每天繁忙的解剖、采样、实验，他们要接触的是许许多多未知的东西，包括各种病毒源头，你不知道它在哪儿。尽管采取了安全措施，但还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世界范围内许多机构都在做SARS病毒源头的研究，不管谁先找到答案，都是对人类的贡献。但疫情在中国最为严重，我们的专家更有责任查个明白。解放军军需大学宣化教授说，一种强烈的荣誉感调动着攻关人员的情绪，大家在与时间赛跑。北方来的专家不少是第一次到花城，然而他们无暇领略南粤风光。他们对广州的印象就是华南农大，对华南农大的印象就是从实验室到宿舍。一次，全体人员为了验证一个检验结果，24小时轮流工作，每个人只睡了2个小时。
　　截稿的时候，记者了解广州方面的最新进展，攻关组的专家介绍说，病毒的系统鉴定以及动物中的SARS病毒是如何引起人类发病等问题仍在进一步研究中。另外，人是如何感染上这种病毒、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感染上这种病毒，还完全不清楚。辛朝安教授冷静地说，科学研究每前进一步都是非常艰难的，现在只能算是一只脚抬起来还没有踏下去。